“小熙，到底怎麽回事？醫生找你說什麽？”趙阿姨急的手心都冒了汗。

我勉強的揚起嘴角，輕輕的笑了笑，“沒事。醫生就和我說一下註意事項。明天要手術了，今天的飲食要清淡，12點後不能進食了。”

眾人松了口氣。

“林熙！”遠處突然傳來一道聲音，我越過圍在身邊的重重人影望去，一身白衣勝雪，出塵不染的邢晏大步而來。他今日佩戴了一副黑框眼鏡，看起來文質彬彬。

邢晏到了近前掃了門口的眾人一眼，低沈嚴肅的語氣中帶著不怒自威：“各位親屬，我知道你們都關心林叔叔的安危，不過這裏是醫院的病房，需要安靜。日後在探望，每日只許來一個人，不許逗留時間太長，以免影響病人休息。”

“我們也沒進病房內，都在門口坐著呢。”老林的一個堂妹略帶不滿的抗議。

邢晏瞥了她一眼，笑容清冷：“林叔叔心臟出了點問題，又不是耳朵出了問題。您們在這嘰嘰喳喳的，他能聽不到嗎？就別在這添堵了，好了，都散了吧，回去吧。”

我有點不好意思，但是邢晏說的沒錯。即便不會影響到老林，這些七八個人堵在病房門口，也影響別人。

我讓他們都回去了，誰要來探望提前給我打電話。

打發了這些人，趙阿姨就進屋去了，給老林倒了杯水，餵他喝下去。

我隔著門上的豎條玻璃望著裏面，心緒郁結，深深嘆了口氣。

邢晏安慰我說：“孫醫生經驗非常豐富，他經手的心臟移植手術都非常成功，你別擔心，一切都會好的。”

“沒有移植了。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邢晏帶著疑問的說。

我將剛剛孫主任的話和他說了一遍，“生存率連一半都沒達到，我不敢冒這個險。”

“我雖然不是心臟科的醫生，不過據我所知，有心肺覆蘇史進行心臟移植，並沒他說的那麽嚴重。”邢晏眉頭緊皺，想了想道：“我回頭了解一下，在和你說。”

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，其實邢晏說了什麽並沒有聽進去。

邢晏看了看我，忽然歪頭，目光穿過我的身後，看了一眼靠墻坐在椅子裏的步容與。

我也忽然想到了步容與和二喜，順著他的目光也轉頭看過去。他看起來比前一段時間又清瘦了許多，藍色的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，露在外面的皮膚有些蒼白，閉著眼睛倚在墻上，看起來是睡著了，但環著懷中二喜的那只手卻絲毫沒有松懈。

二喜大概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，不哭不鬧的乖乖坐在步容與的懷中。見我看過來，二喜朝我揚起雙手想要抱抱，小聲的嘟囔了一句：媽媽。

“他不舒服嗎？”邢晏問我。

我嗯了一聲，“他說有點傷風。”

邢晏想了想，大步走過去，伸手將二喜從步容與的懷中抱出來，轉遞給我。

步容與一下子驚醒，條件反射的伸手過來抓孩子，直到看見二喜在我懷中才松了口氣。

“你跟我來。”邢晏看了他一眼，當先離開了。

步容與坐在原地不動，朝我伸出手，還想將二喜抱過去。

我搖了搖頭，“你跟著邢醫生去吧，讓他給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，你的臉色不大好看。”

我其實早就叫他不要過來，既然不舒服就在家休息，但他卻非常堅持，一定要來醫院陪著我。最近我這一心只顧著老林，忽略了他，心中有些內疚。

步容與默然了片刻，還是起身跟上了邢晏，兩人一同消失在了住院部的長廊裏。

“媽媽！”二喜突然趴在我耳邊小聲說：“那個人一直在看你。”

我順著二喜的目光轉頭望去，只見五六米遠的地方靜靜的站著一個人。穿著一身米色的長裙，看起來溫柔質樸；旁邊還站著個半大的少年，長的高高瘦瘦的，五官的輪廓和我有幾分相似，特別是那雙眼睛，都遺傳了方淑雲的。

我沒想到方淑雲會來，而且還帶來了她與現任丈夫的兒子。

我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，細算起來應該有七八年沒見了，上次見他的時候他還在上幼稚園，胖嘟嘟的一團，走路一扭一扭的，還挺好玩。

同一個城市住著，卻如陌生人一般，彼此相連的那點血親成分都被時間的長河抹消殆盡，如今相見只有陌生。

少年看著我的眼神帶著打量探究，似乎在說：原來你就是姐姐？

我和方淑雲的關系還是那樣的不冷不熱，彼此看不對眼，三句沒到就犯沖。或者準確來說，只有我看她不對眼，方淑雲還是想和我緩和關系的，不過每次都忍不了多久，以失敗告終。

我這脾氣很大一部分都是遺傳了她，所以也情有可原。

上一次見面，還是我腿受傷了住院的時候。步容與回公司忙於公務，有一部分時間都是她來陪護，後來和我拌了幾次嘴，被我氣走了。

這次老林生病，已經住院了一個多月也沒見她露過面。也不知道今天刮的什麽風，把她給吹來了。

“小熙。”方淑雲上前幾步，在我面前站定。她看了一眼我懷中的二喜，臉上泛起溫柔的笑，想要伸手抱二喜，“來，姥姥抱抱。”

二喜統共沒見過她幾次，對她的印象還很陌生，所以當下一扭身，緊緊地抱住我的脖子，很是抗拒。

我稍稍後退了一步，方淑雲有些尷尬的收回手，訕訕的笑了一聲。

“你怎麽來了？”我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少年，印象中他好像是叫何明？還是何昭來的？有點記不清了。

“我來看看你爸，他怎麽樣了？”方淑雲說完，見我看著她的身後，突然側過身，將她的兒子拉到了身邊，說道：“小明剛好放學，我想著你們姐弟兩個也許久沒見了，就把他帶過來了。媽媽就你們兩個孩子，以後等我老了，你們總要互相照應，別太陌生了。”

已經很陌生了，現在才想起這茬，是不是晚了點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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